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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作家笔下的年味儿
2021-03-05 17:17:34 来源:《文史精华》2021年01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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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作家笔下的年味儿

付秀宏

  对中国人来说,在所有传统节日里,春节最为隆重、盛大。春节是辞旧迎新的日子,充满了喜庆与团圆、敬畏与守望的双重意味。在大作家梁实秋、老舍、林语堂、丰子恺、鲁迅、冰心、沈从文、汪曾祺、莫言、冯骥才、陈忠实、叶兆言、斯妤、苏雪林、孙犁、夏丏尊等人的笔下,年味儿可谓各具地域特色,各呈不同性情。种种年味儿,在大作家笔下形神毕现,他们用生花妙笔真实地抒写出来,给人以别样感受。

梁实秋

幼时除夕守岁是煎熬

“吃”成了年夜饭的主要节目

梁实秋和亲人在一起

  梁实秋生于1903年,童年和青少年时住在北京,亲历了晚清和民国,他在《过年》一文中对幼时北京过年进行了回忆。很多人都是童年时爱过年,他则说自己小时候不喜欢过年,因为除夕要守岁到12时以后,“这对于一个习于早睡的孩子是一种煎熬”。因而,他对年俗爱恨加交,这样的吐槽读来不禁令人莞尔。

  梁实秋还写道:前庭后院挂满了灯笼,又是宫灯,又是纱灯,烛光辉煌,地上铺了芝麻秸儿,踩上去咯咯吱吱响,这一切当然有趣,可寒风凛冽,吹得小脸儿通红。压岁钱不能白拿,要叩头如捣蒜。大厅上供着祖先影像,长辈指点:“这是你的曾祖父、曾祖母、高祖父、高祖母……”“姑娘爱花,小子要炮……我却怕那大麻雷子、二踢脚。别人放鞭炮,我躲在屋里捂耳朵。”

  梁实秋还写过一篇《北平年景》,十分感慨:“过年须要在家乡里才有味道,羁旅凄凉,到了年下只有长吁短叹的份儿,还能有半点儿欢乐的心情?而所谓家,至少要有老小二代,若是上无双亲,下无儿女,只剩下伉俪一对,大眼瞪小眼,相敬如宾,还能制造什么过年的气氛?”他回忆年夜饭特丰盛,吃是主要节目。事先年菜要准备齐全,人口旺的人家要进全猪,连下水带猪头。一大锅里炖肉,加上蘑菇是一碗,加上粉丝又是一碗,加上山药又是一碗,大盆的芥末墩儿、鱼冻儿、肉皮辣酱,还有成缸的大腌白菜……

  另外,梁实秋在《雅舍谈吃》里记述了全面抗战期间的某年,除夕那天一个人踯躅于宝鸡街头,随便进了一家饺子馆,吃了一顿他记忆中最为质朴的饺子。当时战火纷飞,这一顿韭菜馅饺子和饺子汤,则让他吃得满头大汗,十分满足,也是永生难忘。从梁实秋的文章,可以看出——无论精致还是粗糙,只要吃上饺子就是过了一个最好的年。

老舍

将北京春节前前后后的日程、吃食、礼仪等民风民俗尽收笔下

老舍笔下的年味儿

  老舍是地地道道的“老北京”,对北京年俗如数家珍。1951年,他专门写了一篇《北京的春节》,以朴实有趣的京腔儿文笔对春节进行全面记述,按时间顺序写了腊八、小年、除夕、大年初一等等,热闹中各有不同的年味儿。其中,年夜饭的味道、除夕守岁的热闹,到处是喜庆、团圆的气息。北京春节前后的日程、吃食、礼仪等尽收笔下,一幅老北京春节的民风民俗画卷“扑啦啦”在人们眼前展开。

  老舍说:腊八节那天,按惯例熬吃腊八粥。吃完腊八粥,就要忙着泡腊八蒜。把蒜瓣放到高醋里,封起来,蒜要泡得色如翡翠,色味双美,为过年吃饺子佐餐用。过了小年腊月二十三,大家忙着要把肉、鸡、鱼、青菜、年糕什么的预备充足,至少足够吃用一个礼拜,铺面到正月初六才会开张。每家每户扫房一次,然后在除夕前夜把春联贴好。

  过年时家家户户赶做年菜,到处是酒肉的香味。男女老少都穿起新衣,门外贴好红红的对联,屋里贴好各色年画,哪一家都灯火通宵,不许间断的爆竹声更是日夜不绝。在外边做事的人,除非万不得已,必定赶回家来吃团圆饭、守岁。正月初一,街上铺户都上着板子,门前堆着昨夜燃放的爆竹纸皮。初六,铺户虽开了张,可除卖吃食与其他重要日用品,并不很忙,伙计们还可轮流着去逛庙、逛天桥和听戏。

林语堂

爆竹声声里,爱上煎年糕

好一幅民国过年图景

林语堂回忆年味儿

  林语堂作为民国时的新潮之人,虽幽默地表示“绝不过除夕”,但却还要忙着赶写过春节的稿子。因为想到“儿时新年的快乐”,想到“春联、红烛、鞭炮、灯笼、走马灯等”,想到“放炮、游山、拜年、吃橘子”,就抑制不住“向来最喜鞭炮,抵抗不过这炮声”的习性。爆竹声声里,孩童欢愉,大人看草台戏,天天吃煎年糕,一幅民国时期的过年图景,被他勾勒得清晰真切,如在眼前。

  “每人都盼望有一个更好更荣华富贵的新年,准备了许多吉利话向邻居祝贺。中国劳苦的女人,也可以嚼着瓜子,不洗衣,不烧饭,甚至拿一把菜刀都不肯。”林语堂在《庆祝旧历元旦》一文中,说出了他对过年的大体印象,“红色春联贴在每家门上,写着:好运、快乐、和平、富贵、青春。因为这是个大地回春,生命、发达、富贵都要复归的节日。街头屋前,到处是爆竹声,充塞着硫磺味儿。父亲失了他们往日的威严,祖父更比以前和蔼,孩子们吹口笛,戴面具,玩儿泥娃娃。乡下姑娘穿红戴绿,跑三四里路到邻村去看草台戏……饿了,就煎年糕来吃,或用现成的材料下一碗面,或到厨房里偷两块冷鸡肉吃。”

丰子恺

年夜饭的碗数必成双

饭后毛糙纸要来揩“屁股”

丰子恺画春节

  丰子恺的漫画一向以意境隽永而闻名,而他的散文《过年》却把春节描画出无处不在的喜庆和幽默感。他说,全家吃年夜饭时,一定把所有的碗筷都拿出来,预祝来年人丁兴旺。吃饭的碗数,不可成单,必须成双。吃过年夜饭,有一出“滑稽戏”特有意思,叫毛糙纸揩“屁股”。一个人拿一张毛糙纸,偷偷把另一人的嘴揩一揩,表示另一人过去一年中说的不祥之语——全部被擦掉,略等于放屁。揩的人很调皮,哪怕你极为小心,极力躲躲闪闪,也总会被揩到。于是,笑声、喊声充满一堂,年味儿更浓了。

  丰子恺还写道,腊月二十三日晚上送灶,灶君菩萨每年上天约一星期,二十三夜上去,大年夜才回来。上去见了天神,灶君菩萨的嘴被糖瓜儿粘了舌,说话不利索,就不会把吃喝上的恶事全都说出来。还有,大年夜,他家要烧好一大缸萝卜丝油豆腐,滋味很好,后面的日子每餐盛出一碗,放在锅子里一热,便是最好的饭菜。

  年初一,丰子恺家忙着招待拜年的客人,街上挤满了穿新衣服的男女老幼,熙熙攘攘。初二,镇上的亲友来拜年,父亲戴着红缨帽子,穿着外套,带着跟班出门。初四,晚上要接财神,接财神时家家非常郑重。初五,还是拜年吃酒,酬谢往还。丰子恺家的厨房里,年菜很多,年糕品种也丰富,有“两枕”当家,约有3尺长,还有红糖年糕、白糖年糕等,到了正月过半,也就差不多吃完了。

鲁迅

过年更注重“精神年货”

有一次过年“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”

  鲁迅在小说《祝福》里写道:“鲁镇的新年洋溢着喜庆,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的爆竹,散发着幽微的火药香。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,村镇上不必说,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。”“祝福”亦称“祚福”,始于元朝,延续而来,成为绍兴人特有的过年方式。

  平素,鲁迅对春节的态度非常淡,对办年货不怎么上心,他曾撰文表达对家乡人办年货的处处不解:“我将来很想查一查,究竟绍兴遇着过多少回饥馑,竟这样地吓怕了居民,仿佛明天便要到世界末日似的,专喜欢储藏一干物品。”

  相比之下,鲁迅更注重储备“精神年货”,每逢过年都要到书市上逛逛,买一大堆书报回家。1934年,鲁迅过年的兴致在一生中极少见,他在《过年》中说,“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,这回格外的庆贺,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。”这次,鲁迅过旧历年表现出比新历年还起劲儿,使隔壁的外国人也“嘘”了起来。这“嘘”声和放花爆,成了鲁迅这一年中仅有的高兴。

冰心

母亲做糟肉、卤肉、红糖年糕

大家一起看耍“花会”

冰心记忆中的春节

  女作家冰心,她的童年是在福州度过的,笔下的年味儿细腻、感人,不由令人涌起浓浓的乡情。她在《童年的春节》中对新年美食的描述,读来让人垂涎欲滴。她写道:“我看见母亲系起围裙、挽上袖子,往大坛子里装上大块大块喷香裹满‘红糟’的糟肉,还有用酱油、白糖和各种香料煮的卤肉,还要蒸上好几笼屉的红糖年糕……”而对年夜饭,冰心则写道:“除夕夜,我们点起蜡烛烧起香,办一桌很丰盛的酒菜来供祖宗,我们依次磕头,供菜撤下来,就是我们的年夜饭。”

  冰心还说:“最有趣的还是从各个农村来耍‘花会’的了,演员们都是各个村落里冬闲的农民,节目大多是跑旱船和王大娘锔大缸之类,演女角的都是村里的年轻人,搽着很厚的脂粉。鼓乐前导,后面就簇拥着许多小孩子。到我家门首,自然就围上一大群人,于是他们就穿走演唱了起来,有乐器伴奏,歌曲大都滑稽可笑,引得大家笑声不断。”看得出,这热闹的“花会”,在冰心童年记忆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
汪曾祺

江苏老家过年必包包子

腌的辣菜春节里要开坛

  美食大家汪曾祺,回忆在江苏老家过年时家人闲坐,连灯火都十分可亲。“我的祖母每年夏天都要择一些马齿苋,晾开了,过年时包包子。我的家乡普通人家平常是不包包子的,只有过年才包,自己家里人吃,有客人来蒸一盘待客。一般不是家里人包的,家庭妇女不会包,都是备了面、馅,请包子店里的师傅到家里做,做一上午,就够正月里吃了。我的祖母吃长斋,她的马齿苋包子,只有她自己吃。”

  汪曾祺还写过一本名为《故乡的食物》的书,其中有一篇文章《咸菜茨菇汤》云:“因为久违,我对茨菇有感情,前几年北京的菜市场,在春节前后有卖茨菇的,我见到必要买点儿回来加肉炒,家里人都不怎么爱吃,所有的茨菇都由我一个人‘包圆儿’。北方人不识茨菇,我买茨菇,总要有人问我:‘这是什么?’‘茨菇。’北京的茨菇卖得很贵,价钱和温室所产的西红柿、野鸡脖韭菜差不多。”

  汪曾祺在散文《我的祖父祖母》里谈到家乡的腌辣菜——小白菜晾去水分,入芥末同腌,过年时开坛,色如淡金,辣味冲鼻,味道极香美。他在《四时佳馔》中描写道:春节吃饺子,每户皆然。老北京过年爱吃素馅饺子,以蔬菜、炸油饼、熏干切丁为馅,取其清新爽口。

莫言

为了吃到带钱的饺子差点儿要了小命

莫言

  在莫言笔下,年有不一般的味道。莫言在《过去的年》中回忆起幼时吃饺子、装财神和接财神的趣事,表达了对过去年味儿的怀念。莫言幼时饭量惊人,他曾写道:“年夜里的饺子是包进了钱的,我家原来一直包清朝时的铜钱,但包了铜钱的饺子有一股浓烈的铜锈气,无法下咽,等于浪费了一个珍贵的饺子,后来就改用硬币。我们盼着能从饺子里吃出一个硬币,是归自己所有的财产。有一年,我为吃到带钱的饺子,一口气吃了三碗,钱没吃到,结果把胃撑坏了,差点儿要了小命。”

  莫言还记述过年“装财神”和“接财神”的有趣场景:一家人围桌吃饺子时,大门外就起了响亮的歌唱声:“财神到,财神到,过新年,放鞭炮。快答复,快答复,你家年年盖瓦屋。快点儿拿,快点儿拿,金子银子往家爬……”听到门外财神的歌唱声,莫言的母亲就盛上半碗饺子,让男孩子送过去,以示“接财神”。一般来说,“装财神”的人都是叫花子,他们有的提着瓦罐,有的提着竹篮,站在寒风里,等待着人们的施舍。

冯骥才

津味春节文化的大轴戏

是备年货和回老家过年

冯骥才笔下的寒假跳绳

  津味文化的代表作家冯骥才,从小生长于天津,对天津无比热爱。他的作品中写出了天津人过年办年货的独特风俗:“我家备年货时母亲是重点。母亲住在弟弟家,所以多年来我一直要为母亲备足八样年货,大致是玉丰泰的红绒头花、正兴德的花茶,还有津地吊钱、彰州水仙、宁波年糕、香烛供物、干鲜果品,还有生熟荤腥。”冯骥才在《年意》里,还特意描述了大年将临的紧迫感:“如果此时你还缺几样年货尚未备齐,不免会心急不安,跑到街上转来转去。远方的游子,则生怕误车而错过老家大年夜的团圆。”年货要备齐,吃的、玩儿的、看的、用的,什么都不能落下;过年时,在外谋生的人,那种怕回不到家的情绪,更是被冯骥才拿捏得十分准确。

陈忠实

陕西的腊八面树上挂

春节前村里弥漫着诱人的馍香味儿

  陈忠实在《过年:家乡圆梦的炮声》中写道,在陕西灞河流域,腊月初五吃“五豆”,整个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吃用红豆、绿豆、黄豆、黑豆、豌豆和包谷或小米熬烧的稀饭,类似大家熟知的腊八粥。而真到了腊月初八,灞河人却不吃腊八粥,而是在大米稀粥里煮手擀的一指宽的面条,名曰“腊八面”,不仅一家人吃得热气腾腾,而且要给院里、地里的果树吃。

  陈忠实自己吃完腊八面,就端上半碗腊八面,给屋前的柿子树“吃”,先用筷子把面条挑起来挂到树枝上,然后口里诵唱着“柿树柿树吃腊八,明年结得疙瘩瘩”。随后,来到果园里,先后给沙果树、桃树和木瓜树上都挂上面条,反复诵唱那两句歌谣。

  陕西过大年,家家要蒸包子、蒸馍。陈忠实在《陕北的春节》中写道:到春节前的三两天,年前这几天要蒸够一家人半个多月吃的馍、包子和礼包。“新年临近的三两天里,村子从早到晚都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馍的香味儿。”一般包子分3种,有肉作馅的肉包和用剁碎的蔬菜作馅的菜包,还有用红小豆作馅的豆包。小孩子喜欢把包子拿到村巷里来吃,要比一比谁家的包子白,谁家的包子黑。无论包子黑与白,内心都是欢乐的。

叶兆言、斯妤、苏雪林、孙犁、夏丏尊

笔下的年味儿各有不同

  在叶兆言看来,相比夏历新年,藏历的新年更为有趣。藏族的年夜饭叫“古突”,有很强烈的游戏味儿。“古突”是用面疙瘩、羊肉、人参果煮成的稀饭。家庭主妇在煮饭前悄悄在一些面疙瘩里塞进小石子、羊毛、辣椒、木炭、硬币等物品,吃团圆饭时,谁吃到这些东西,必须当众吐出来。

  这些东西预兆了人的命运和心地,小石子代表心狠,羊毛代表心软,辣椒代表嘴巴不饶人,木炭代表心黑,硬币代表财运亨通。大家就此议论着,哈哈大笑。然后全家用糌粑捏成一个魔女和两个碗,把吃剩的“古突”和骨头等残渣倒入糌粑碗里,由一个妇女捧着魔女和残羹剩饭,跑出室外扔掉。一个男人则点燃一团干草紧跟其后,口里念着“魔鬼出来,魔鬼出来”,把干草和魔女一起烧成灰烬。孩子们则在一旁放爆竹,意味恶魔已去,吉祥的新年来到。

  福建作家斯妤写过年:“在闽南老家,这一天是大忙特忙的日子。要擦桌、擦床、擦门、洗地板,要蒸桌面那样大的白糖年糕、红糖年糕、咸味年糕,还要炸成缸的‘炸枣’,做整盆的五香肠。”

  苏雪林是安徽黄山人,过年时徽州年糕“糯粳米各半,水磨成粉,搓半干,揿入枣木制的模型中……糕饼制成后,入大蒸笼蒸熟摊冷,用新泉浸于大缸,新年里随意取若干枚,或炒或煮。”

  孙犁坦言:“如果说我也有欢乐的时候,那就是童年,而童年最欢乐的时候,则莫过于春节。”

  夏丏尊回忆小时候,“一到冬季就日日盼望过年,等到过年将届,就乐不可支,因为过年时,有种种奇妙的乐趣,第一是吃的东西好多好多”。

责任编辑:刘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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