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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独秀与张东荪的社会主义论战
2022-03-13 10:34:00 来源:《文史精华》2021年08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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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张东荪(1886-1973)是社会主义思潮在中国较早较著名的宣传者之一,他因此被陈独秀邀请参与中共上海发起组。可他信仰的社会主义和陈独秀信仰的社会主义并非同一源流,于是,便又很快退出上海发起组。他发表了很多文章以传播他的信仰,很有影响,很能迷惑人。针对张东荪的宣传和鼓吹,陈独秀与之展开了论战,这个论战的展开对于确立中国共产党的纲领和宗旨,无疑具有重大历史意义。

  

陈独秀

  

张东荪

  

  1917年初,张东荪接任《时事新报》主笔。次年3月4日,他在《时事新报》设《学灯》副刊,致力于宣传新思潮,与同是宣传新思潮的《新青年》齐名。所不同的是,《新青年》对旧的东西采取的是批判的态度,而《学灯》则是“不骂不破坏”,不去挑战“旧道德、旧思想、旧文艺”,只是输入“新道德、新思想、新文艺”,以让它自然消灭。 五四运动时,《学灯》在介绍和宣传新思潮方面,并不亚于《新青年》,它与《民国日报》的《觉悟》副刊、《晨报》副刊和《星期评论》,并称为五四时期的“四大副刊”。当时,曾被他派往苏俄采访的俞颂华说,《学灯》“对于介绍新思想是很有贡献的。在五四运动时读过他的报与杂志的人,想必还都肯为我这话作证”。 1919年4月28日,张东荪在《学灯》上开辟“社会主义”征文,只要是介绍社会主义且又是“朴实说理”的,都可以在《学灯》发表。9月1日,他又创办《解放与改造》杂志,旨在“改造中国与世界”。至于怎样改造中国,他说必需要“依第三种文明的原则来改造”,何谓“第三种文明”,那就是社会主义。对这“第三种文明”,“我们现在应当准备着,以待大改造的临头。” 这期间,《学灯》和《解放与改造》发表的文章有:《劳动与资本》《河上肇博士关于马克思之唯物史观的观察》《社会主义之进化》《马克思社会主义之理论的体系》《社会党泰斗马克思之学说》《社会主义两大派之研究》《社会改良与社会主义》等,都是一些介绍社会主义的文章。张东荪所撰写的文章《为什么要讲社会主义》,在当时最具典型的意义。 张东荪在文章中说,社会主义发展到马克思,已经具有了“科学基础”,可又说社会主义“不单是马克思一人的学说”。马克思专注于物质生活的改造,要推翻“全地球的旧制度”。这种社会主义恰是张东荪所不能认同的。他的社会主义“不是从物质方面破坏现在的制度入手,乃是从精神方面传播一种新思想、新道德、新人生观,从新生活法入手,也就是先从打破现在社会的资本主义的习惯入手”,就是致力于文化运动,而不是通过暴力革命让社会主义制度水到渠成、瓜熟蒂落,这被他称之为建立社会主义“浑朴的趋向”“唯一的趋向”。 当时的中国,正如瞿秋白在《饿乡纪程》中所说:“社会主义的讨论,常常引起我们无限的兴味。然而究竟如俄国19世纪40年代的青年思想似的,模糊影响,隔着纱窗看晓雾,社会主义流派,社会主义意义都是纷乱,不十分清晰。正如久雍的水闸,一旦开放,旁流杂出,虽是喷沫鸣溅,究不曾自定出流的方向。”张东荪所津津乐道的“浑朴的社会主义”,就是“旁流杂出”中的一支,在五四时期自有它的轨迹。

  

《时事新报》

  

  1920年4月,共产国际远东局代表维经斯基等人来到北京,通过北大的两名俄籍教授,与李大钊多次交谈,表示要帮助在中国建立像苏俄布尔什维克那样的政党。李大钊当即写信介绍维经斯基等人到上海去见陈独秀,商讨建党大事。这除了陈独秀的知名度和号召力外,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上海的社会主义思潮比北京活跃得多。

  在上海,宣传社会主义思潮的主要媒体是《新青年》和《学灯》《觉悟》《星期评论》三大副刊。维经斯基找到陈独秀,有意通过上述副刊的影响,集聚起一批认可社会主义的知识青年,成立一个类似苏俄的政党。据与张东荪关系颇深的周佛海回忆: 有一天,我和张东荪、沈雁冰,去环龙路渔阳里二号,去访仲甫(即陈独秀,作者注)。当时有第三国际远东代表吴庭斯基(通译维经斯基,作者注)在座。吴庭斯基当时讲话的大意是:“中国现在关于新思想的潮流,虽然澎湃,但是,一、太复杂,有工团主义,有社会民主主义,有基尔特社会主义,五花八门,没有一个主流,使思想界成为混乱局势;二、没有组织,做文章、说空话的人多,实际行动,一点没有。这样决不能推动中国的革命。” 显然,维经斯基在讲话中批评了所谓“五花八门”的社会主义,而这其中就有张东荪推崇备至的基尔特社会主义。基尔特是英语Guild的音译,是行会之意。基尔特社会主义也就是行会社会主义,是介于社会主义与工团主义之间的一种调和理论,主张实行生产自治和产业民主,以此而消灭剥削,实现劳动者的解放。 在当天的讨论中,维经斯基正式提出中国已到了建党的时候,而张东荪却认为中国不具备建党的条件,据周佛海回忆:“当天讨论,没有结果,东荪是不赞成的,所以以后的会议,他都没有参加。”

  张东荪虽退出发起组,但还是不遗余力地宣传和介绍社会主义,然而,又从不主张实际的社会主义运动,一句话,他的社会主义是“温和型”的,而不是主张阶级斗争的社会主义,这就必然与陈独秀等中国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产生分歧,一场思想冲突也就难以避免了。 

  

  这年10月,英国著名哲学家罗素来华演讲,张东荪对此所表现出的热情以及之后对社会主义的批评,更使他的朋友惊诧。他由罗素的演讲而重新审视自己所宣传的社会主义,认为“中国的唯一病症就是贫乏,中国真穷到极点了”,要改变中国的状况,不是名目繁多的主义,而是要“开发实业”,“一言以蔽之,就是增加富力”。只有如此,大多数中国人才能得着“人的生活”。至于怎样开发实业,“增加富力”,他也没有具体的意见,唯一具体的就是批评社会主义的宣传是“空谈主义”了。 李达最早发表批评文章,称张东荪是个“无主义无定见的人”,只会“学时髦”,“说几句言不由衷的滑头话。”陈望道也发表批评文章。紧接着,邵力子又发表批评文章,表示赞成“增加富力”和“开发实业”的主张,而问题“在于用什么方法去增加富力、开发实力”,以为只有“在社会主义下面的开发实业,方才能使一般人都得着‘人的生活’”。 在受到这些朋友的批评后,张东荪又发表《大家须切记罗素先生给我们的忠告》一文,并引述罗素在中国讲演时的话:“中国第一宜讲教育,使无知识的有知识,使有知识的更进一层。第二是开发实业救济物质生活。至于社会主义不妨迟点儿。”张东荪的观点引起老友陈独秀的关注,在致张东荪的信中提出了两个极为实际的问题:“(一)社会的工业有没有成立的可能性?(二)先生所谓在通商口岸与都会里得着‘人的生活’的,到底有多少人,这班人属何阶级,他们是否掠夺他人之劳力与(获)得比较好的生活?”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的方法,而这正是张东荪所缺乏的。 张东荪没有正面回答陈独秀的问题,陈独秀又致信指出:“先生所谓人的生活,自然是专指必不可少底衣食住等生活费。按资本生产制一面固然增加财富,一面却增加贫乏,这是稍有常识的人都应该知道的。欧洲机器初兴资本初发达的时候,失业者众多的恐慌,这种历史的事实,无人能够否认的。就是现在有名的伦敦、神户的贫民窟,正是资本生产制的必然现象。” 针对张东荪提出的“开发实业非资本主义不可,集中资本非资本家不可”的言论,陈独秀作出反驳说,这正是他们之间“重要的争点”。陈独秀认为:中国可以用社会主义开放实业,无需非资本主义不可,“中国资本家都直接或间接是外国资本家底买办,只能够帮着外国资本家来掠夺中国人,指望他们发达起来能够抵制外国资本家,能够保全中国独立,再过一两个世纪也没有希望。” 陈独秀深知张东荪“既不赞成用革命手段集中资本来实行社会主义的生产制”,而中国的资本家“向有不愿以财产充资本之习惯”,依靠他们开发实业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陈独秀断言:“先生等所迷信的资本主义,仍是一个空中楼阁。”

  

  针对朋友们的问难,张东荪发表长文《现在与将来》,以表明他对“社会主义论战”的最终的态度。文章把中国的现状,概括为“四病”交加,即“无知病”,人民没有知识;“贫乏病”,人民多困于生计;“兵匪病”,兵连匪结,民不聊生;“外力病”,外国列强恃势欺凌中国。这些都是当时中国的实情,遗憾的是他没有深入地分析产生这些现象的社会本质是什么。 张东荪认为要根治“四病”,只能对劳动者进行改良,只能“开发实业”“增加富力”。这就要依靠渐起的“中产阶级”,他称之为的“财阀”。他不承认中国有真正意义上的无产阶级,除“少数工厂有工人以外,简直是没有”。他们“人数又少,直不能有何势力”。“人民贫乏太甚,求食不得,不能久持。”处此背景条件下,如果高喊“劳农主义”,那必定是“伪劳农主义”。他坚持自己的观点:中国目前不可能实行社会主义,更不可能组织无产阶级政党。 张东荪认为,中国若实现社会主义,是不能超越资本主义的阶段,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只能“静待”,只能做这样一些工作:一是普通的文化事业,二是推行广义的教育事业,三是切实研究社会主义学说,四是协社的实行,也就是实行合作社的方法。 张东荪的主旨思想是取消建立共产党,不同意建立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专政,这当然是那一代共产党人所无法认同的。 1922年7月,中共二大就未来的中国革命设立了最低纲领和最高纲领。最低纲领是实行民主革命,是“消除内乱,打倒军阀,建设国内和平;推翻国际帝国主义的压迫,达到中华民族完全独立;统一中国为真正的民主共和国。”最高纲领是实现共产主义。中共把自己的奋斗目标分为最低和最高两步走,尤以最低纲领切近现实,不能不说是以陈独秀等为代表的共产党人,在社会主义论战和工作实践中所得到的一些有益启示所致。 中共二大后不久,陈独秀给张东荪去信,提出发展中国实业应该是“国家社会主义”的途径。张东荪在回信中又再次劝告这位中共领袖,不要将革命的矛头对准资产阶级,打倒军阀才是时下的当务之急,如果军阀不除,“劳动阶级即把资产阶级完全打败,也是不相干的,还是仍在十八层地狱里么?” 这时,张东荪还将鼓吹基尔特社会主义的人,集中到《时事新报》副刊《社会主义研究》的麾下,公开亮出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旗帜,以表明与陈独秀、李大钊等马克思主义者的不同。

责任编辑:刘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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